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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道常無名,本如是哉;縱橫牌闔,豈如是乎?〉


偶讀《東萊博議‧卷二‧齊侯救邢封衛》,讀著呂東萊先生針對齊桓公而云:「王者之所憂,霸者之所喜也。王者憂名,霸者喜名」,不免有感而發,略書於此。


一、從起心動念處而言


蓋聖人王者之所興,多起自國家昏亂、民不聊生之際,故其云:「不經桀之暴,民不知有湯;不經紂之惡,民不知有武」,是歷史事實,也是一種治亂相倚的常態演變。又云:「功因亂而立,名因功而生,夫豈吾本心耶?...王者恐天下之有亂,霸者恐天下之無亂。亂不及則功不大,功不大則名不高。將隆其名,必張其功;將張其功,必養其亂。」道出王者與霸者之區別,其實就是「為人」還是「為己」而已,無怪乎孔子很注重「起心動念」之功夫,心正則人正,人正則事亦正;心邪則人邪,人邪則事亦邪,如是而已。


呂先生罵齊桓公,是責備其出手之背後,實有為自身利益打算之動機。表面上是救助弱小國家,實際上是為齊國霸主地位及自己之聲名而鋪路。賢聖起心動念,意在為人,不在為己,故老子要說:


天長地久。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,故能長生。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;外其身而身存。非以其無私邪?故能成其私。


其實「居善地,心善淵,與善仁,言善信,正善治,事善能,動善時」,不就是身而為人應該懂得的基本原則嗎?老子之「道常無名」與孔子之「道之以德」,豈不與佛陀所云之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有互通之處,皆屬「無所為而為」之意(所以,政客們就別瞎搞了吧)。筆者此說,或有人以為牽強附會,然道本出於一,萬物同歸而殊途,賢聖之意,大抵皆相同也。



二、從政治、外交之縱橫牌闔而言


然而,換個角度看,在《老子‧三十六章》有言:


將欲歙之,必故張之;將欲弱之,必固張之;將欲弱之,必固強之;將欲廢之,必固興之;將欲奪之,必固與之。


此為「柔弱勝剛強」之想法,用在國際外交的縱橫牌闔,不可謂其不對。就以湯、武革命而言,何嘗不是等待時機成熟,師出有名後,才一舉出師告捷,拯救人民於倒懸之中?面對一個暴虐的政權,在其氣焰正盛之際,貿然出手,縱使名義正確,但失敗機會仍舊很大,弄不好會連自己立足之本都一起賠上。不信,試看西漢末年,王莽篡位之際,各地發動的少數抗爭,皆未能成氣候。最著名者,武周代唐之際,徐敬業發動的討伐,不也以失敗收場?還弄到駱賓王也得「落跑」他方、隱姓埋名去,白白浪費一個大文人了。


老子所言,是「後發先至」的道理,說白一點就是「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」。後來新朝敗落之際,更始、光武一起,王莽政權便如摧枯拉朽般地倒塌。武曌晚年時,宰相狄仁杰趁機勸其「還政於李唐」。另外像楚漢相爭、呂后稱制等歷史事件,也是運用如是道理應對。


此中或有看似權謀之成分,但最重要者,仍在起心動念之際而已。個人不認為曹參、陳平、周勃等人對呂氏之權宜所為,有什麼對不住高祖劉邦之處。也許,成就歷史轉變任務的人們,在事件發生之際並無太多自覺,只是完成了他們覺得該做的事而已。


以總體而言,周勃、陳平等人確實一方面顧及對呂后的尊重,同時也對得起高祖,守住劉漢政權,這樣也就夠了(說呂氏沒有奪權野心,很難說的過去,只是產、祿等人過於平庸而已)。同樣地,狄仁杰勸武曌,也是對的起李唐皇室了。


三、小結

東萊先生之批判,大概是從齊桓公這人一生功過之總評而發,「救邢封衛」只是剛好讓他老人家看見可議之處。總之,動機不純者,觀其所為之事,必有可議之處,此世之常理也。看著別人,想想自己,如能從中得到一、二感想,或可不再重蹈覆轍,東萊先生之意,想來應是如此吧?

 

論及應對形勢危殆之變,要能審時度勢、伺機而動。與其區區數人之反莽,未若更始、光武之善時;孤軍奮戰如敬業之討武曌,何不效狄懷英之順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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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毘沙門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