樸的沉思

〈小讀坎伯《神話的智慧》有感〉

一、符號背後的真實

坎伯在《神話的智慧》一書裡，談到神話與神秘主義的象徵符號，說出一段非常有意思的話，其云：

象徵符號最大的問題，就是人們容易迷失於符號本身。......但是神話與神秘主義的大忌就是忽略了符號裡的訊息。這個訊息一定是精神性的。當你將符號當成一個事實，而跑到實際的恆河源頭以求靠近神聖之源，那就是將整個象徵的訊息完全誤解了。

他又說：

另一個類似的誤解就是誤認為必須跑到以色列才算是踏上「希望之土」（the promiseland）。將無形的精神具體化是西方人面對象徵符號最大的毛病。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會和「基本觀念」與「常青訊息」絕緣的原因之一 ─ 將符號本身具體化。再例如，把神或上帝當成一種事實的存在這種觀念。神的觀念本身就是一個隱喻的象徵。任何可以命名，並且被賦予形象的事物都是一個象徵的符號。

坎伯對東方常青哲學的解釋，可以說切合老子與佛陀的思想。對比於老子的「道可道，非常道；名可名，非常名」、《金剛經》的「應無所住，而生其心」，乃至於孔子之道的內涵，坎伯的註解，可謂一語中的。

「道」、「佛」、「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」、「離欲」、「福德」其實都只是一個符號與代稱，所以「道在屎尿中」、「人人皆有佛性」等想法，其實是在說明人本身就有一個「智慧身」，佛陀、佛法、道隱無名、道無常形......等文字敘述，甚至是一尊佛像、一尊聖母像或耶穌的塑像，都是一個媒介、一個輔助工具，表面象徵背後的精神符號，才是我們要關注、力行的重點。

二、真實之外的體用

透過符號背後的真實，引導我們去發掘自身的智慧。真正關鍵者，還是自己體內的那股能量。依照坎伯之說，其云：

神話與夢都來自同一個區域，而這個區域我稱之為「智慧身」。當人進入睡眠，就是身體在說話。這時，推動你身體的是一種你自己所無法控制的能量。這就是控制身體的能量。它來自你的生物背景，它就在那裡，是一股能量也是知覺的方式。

這段話聽起來，是不是很像《星際大戰》對原力的詮釋？這也很像禪宗靜坐的原理，都是要向自己內在追尋而非外在的探索。

坎伯又指出，在我們身體、頭腦裡，還有一些東西，自成一個系統。因為這個系統，嬰兒能在一出生後，無須學習便知道如何生存。這系統是一整套意識與知覺的系統，其云：

它由我們體內的能量所形成，表現在我們肉身的行動中。這個身體的智慧、夢的智慧因此也就是「常青哲學」的智慧。

看完坎伯的文字後，我心裡第一個感受是：我更加能理解《星際大戰》的原力哲學了。同時也對於現代人往往只重表面外在的符號，卻不去認真思索背後的精神意涵感到擔憂。

今天在台灣一地，各地大小寺院、廟宇、宮、觀乃至神壇皆是隨處可見，可謂「三步一小壇，五步一宮、觀，十步一大廟，百步一寺院」，簡直比統一超商、全家超商還要方便。建築是一間比一間華麗壯觀，要不就是隨意鐵皮一搭，請神上座、便能擺壇開張（林林總總，說不完啊）。此中反應的是什麼？

點炷香，拜了神，真的就能心安平安麼？頌部經，點了燈，捐了錢，就能阻礙全消、事事皆順？孔子注重起心動念的功夫，老子、佛陀也一直呼籲要審視自己的心，大家可曾聽到了？外在表象背後的真實，如果不先尋得，那縱然你富可敵國、蓋了千百座寺院、廟宇，捐了幾十億、百億出來做功德，終究不如真能「心無所住」之人啊！

君不見四處皆是偷拐搶騙誑之人，拐完、騙完、偷完乃至殺人放火後，再到寺院、廟宇燒香拜神，捐錢換個榮譽職後，便是心安理得，逍遙橫行而不知自慚。悲夫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