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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四月五日的《中國時報》的人間副刊,有篇〈米其林標準〉,作者莊祖宜對米其林評鑑標準,有相當詳盡扼要的介紹。看完之後,不僅能消解一些偏見,更可增加一些瞭解。以個人觀後感而言,米其林評鑑是一個非常嚴苛的考驗,不只是對想跳進去的主廚與餐廳們如此,對已經拿到星等評定的主廚們更是如此。

 

如同作者在文中提到的,米其林評鑑是「精益求精,極其龜毛」,不是人人都有能力、興趣去追求,更別提要用「跑百米的精力速度」去跑「長距離的馬拉松」。這聽起來好像有點熟?那有些像是一種工作態度,是一種將自己壓迫到極致與緊繃,要跳進去就要有把自己逼瘋的準備。我會想,那是不是已經把自己搞到一點都不像自己了?

 

文中舉例,2003年的法國三星大廚伯納羅梭,在心力交瘁且害怕無法維持星等的壓力下,終於舉槍自殺,又說這位大廚為了將餐廳發展到三星,付出了無比的人力與財力,即使一份套餐三百歐元,也只是打平店內開銷。作者又舉出另一位大廚克洛德‧佩洛登(伯納羅梭的同門師兄),雖有耀眼的頂尖履歷,卻不願用力專事於星級料理,反而是開家小酒館,開心地做家常菜,店內天天座無虛席。

 

兩者相較,自有其心境上的不同。好像有點像《儒林外史》的作者吳敬梓對當年的科舉制度的諷刺般,也有點像莊子婉拒做官的機會,寧可像隻在泥巴中爬的烏龜。甚至,《料理鼠王》這部電影,也有這樣的意涵。當男女主角、小老鼠與那位美食評論家合夥開了家小餐廳後,再也不用為維持星等、維持聲譽而緊張兮兮,料理的人、用餐的人都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快樂。

 

作者最後公允地指出,米其林評鑑有其價值,如果你認同它,不妨體驗個一次也不錯;若你喜歡自由自在用餐,不喜歡那些星星與評鑑,那就在平價小吃與餐館中,體會屬於自己的快樂與自由。我想,那是很棒的結論,因為那兩種價值觀,各有其意義,如何選擇,端看個人。

 

從此,容我再引伸出一個主題,即楊照先生在四月一日的《聯合報》裡,提出一個很棒的主題:「享受知識,而非勉強吞嚥知識」。在該文中,他寫道:

 

一位在社會上備受歡迎愛戴的老師,教會多少人接近欣賞古典音樂,可是他在大學裡開的音樂史課程,學生卻常常在課堂上睡得東倒西歪。他教學生比較不認真嗎?當然不是。那為什麼這樣?「因為在台灣學音樂的學生,通常都不喜歡音樂。」

 

那句「在台灣學音樂的學生,通常都不喜歡音樂」,喚起我的大學生活回憶。遙想當年,進了中文系之後,也常感到困惑,到底自己對中文的領域有多少瞭解?自己真的喜歡中文嗎?為什麼每次上文學概論時,偶而會不小心打瞌睡?上大一國文時,何以上到索然無味,亟欲蹺課?上儒家思想時,總是對孔、孟之語感到陌生與難解,對老師每次提問,總想一語定江山,非要找出制式解答?

 

楊照先生指出癥結處,他說:

 

沒幾個學生對自己所學的東西有興趣,更少好奇。他們都不是為了享受知識與技能而去學習的,相反地,學習對他們而言就是勉強的。所以他們動不動就睡著。他們缺乏的,不是知識,而是更根本的知識與學習準備。從來沒有人教會他們如何enjoy知識的樂趣。

 

沒有人教會他們面對未知時的興奮好奇心情。從小他們學的任何東西都不是為了自己,而是拿來換分數換讚美、換前途、換賺錢與職業的工具。這樣的小孩,當然只會一堂睡過一堂,睡得渾渾噩噩,睡得無聊痛苦。我們需要的,其實不是生活教育、藝術教育、文化教育,而是享受生活的教育、享受藝術的教育、享受文化的教育…

 

這段文字讓我做了一個深沈的反思,過去讀書都是為了希冀能藉此來賺錢或博得讚美,而不是為了自己、不是為了享受知識、享受生活及文化。難怪從小到大,去學校讀書會是件讓人痛苦的事。很多時候,大家都因為遷就這現實環境,而做出很大的妥協,如此一直妥協到最後,卻是失去了自己。

 

或許有些人妥協地很有技巧,因妥協而贏得財富與地位、名聲,但有更多人卻因為妥協,而讓自己與周遭的人處於極大的痛苦,不論是吸收知識或人生與家庭,都是如此。難道,人生不能為享受而追求知識、為享受而樂在工作?

 

大二時,確定無法轉系後,我告訴自己別把中文當成賺大錢的工具。中文是一種人格的培養,是心靈與知識的豐富與浸潤,既然要當中文人,就別想用它賺大錢。動機不正的念頭,為賺錢而賺錢,不僅不能用在中文裡,也不適用在實際生活中。太史公在〈貨殖列傳〉裡,他說明了一件事,即使是做生意,也要能從中得到誠實無私的樂趣。

 

李嘉誠先生能成為華人首富,不是因為他想當首富,而是他從他的工作中,領略到享受生活的樂趣。不是人人都適合做李先生在做的事,那關乎對享受人生的認知,如果你無法清楚瞭解何謂享受生活,就請你別勉強自己成為某種人。不如找出自己的樂趣何在,讓自己成為自己,那才是享受生活、享受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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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毘沙門天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