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《獨角獸鋼彈》第六集〈宇宙和地球〉觀後小感〉
一、無論結果,盡心無愧
第六集〈宇宙和地球〉閱讀過數次,一直想動筆寫些甚麼,卻仍未寫出。近來,公民參與的熱烈,看著新聞和臉書畫面,即使未能親臨現場,但心中的感覺已然清晰。
在本集裡,巴納吉和米涅瓦的對話中,便已提到一個重點,即是:
人們就算能相互理解,想要攜手合作也是很困難的。凡是人,便無法擺脫出身和組織。
在社會上閱歷稍深的人,對於上述之語,自是不難理解。能遇到管鮑之交如此交情者,委實難尋。是故,其父卡帝亞斯身為畢斯特財團當家,又曾從軍,閱人無數,怎會不知道這點呢?
談到這裡,想來觀者終於能理解其父仍堅持要將財團富貴榮華之關鍵「拉普拉斯之盒」解封。那股信念,到底是甚麼?且先賣關子,稍後再提。
談及此,米涅瓦說出到底,只能相信「人的善意」。此正是第四集裡,咖啡館老闆說到的,一切組織與制度初始之背後,或當源於人的善意。只是,如何跨越組織與制度的障礙,回到最根本的善意,從而自覺覺他,實亦大哉問。思及此,又想到納粹德國在二戰期間的種種排尤政策,其荒謬之可笑,卻引發無數的屠殺與掠奪。此中種種,或又等而下之。
在本集中,偽夏亞——伏爾終於說出他那孤陋度堪稱與拿破崙大陸政策相比之「殖民地結盟以孤立地球」政策。當然,也被公主米涅瓦點破是「不斷強調強者與弱者立場對調的未來,沒有調和」。其理念之貧乏與可嘆,於筆者而言,不屑一哂,亦不贅敘。
告知最終座標後,巴納吉的迷惘與困惑仍在。面對瑪莉妲,道出心中的擔憂:
有時,往往盡力去做甚麼,卻總是事與願違。
這句話,說到筆者心坎裡去了。現實中,自小到大,常常總是很開心地去努力做了甚麼,最後結果卻總是與預期相距頗大。那麼,公民們努力參與各類不合作運動,到底有沒有用?是否到最後會事與願違?
想想,如果事前就能知道答案與結果,那一切的一切還有意思嗎?想當然耳,正是因為不知道結果,才要去努力。瑪莉妲的回應,則重新喚回巴納吉的勇氣與覺醒,其云:
相信自己所擁有的可能性,盡力做自己認為必須要做的就行了。不需要任何根據,只要相信那樣做是正確的。……這世界是一點一點向前邁進,只要不放棄、不畫地自限,一直懷抱著希望的話,機會就會到來。
讀完這句話,再想想自己的理想,看看眼前的社會運動,就會體悟更深。自己一個人何其渺小,能做之事,儘管有限,同時也是顆脆弱的雞蛋,但懷抱著理想與希望,努力做好自己該做的事。縱然不是臺上呼風喚雨者,卻也是自己生命的舵手,精采之旅程,自己知道就好,何需他人加上註解?
所謂的文化自覺,不也如是乎?此時、此刻、此地,我做好兩手範圍內我能做到的,其他的就交給天。就像《一首PUNK歌救地球》那樣,不得志的樂團,唱了一首〈Fish Story〉,卻在機緣下引導了很多事情的開展與改變,其最後的加總,竟然是一個天才少女拯救地球。
是故,身為大人的我等,身為年輕人的下一代,各有該完成的功課要去進行。無須理會僵化的體制所發出之邪惡聲響,懷抱著希望,懷抱著歷代哲思的寶藏,以文化自覺為目標,努力地自覺。筆者以為,此乃卡帝亞斯敢於解開「拉普拉斯之盒」,拋棄畢斯特一族不當之榮華財富,心中那究極的信念。
孔子云仁,仁乃良心自覺;孟子云義,義乃權變宜否。如是乎?如是矣。不要放棄,切莫畫地自限,一己之力雖小,但可以自覺,人人自覺,世界又豈能不變?
二、已逝而無法報復的哀悲
在第六集中,另外值得注意的,就是辛尼曼與伏爾關於復仇的那段對話。弗爾已經觀察到辛尼曼的心境,其云:
已經變得空虛的內心裡,懷抱著永遠報不了的仇恨,繼續空虛下去,夢想著別的可能性……
辛尼曼本人自己也說:
的確,那不是想報就能報的仇恨。但是,和空虛有點不一樣,只是已經累了吧?對於那個放棄了一切,蜷曲在黑暗中的傢伙……夏亞也是。比起對薩比家的復仇,更期望能開啟父親所夢想的新人類世界的夏亞‧阿茲納布爾,應該和現在的我有同樣的心境吧!
無論是夏亞也好,辛尼曼也罷,面對著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,要說釋懷,既不可能,也無必要。只是,對薩比家的復仇完成後,夏亞更迷惘的,不也是如何承繼、完成其父的理想嗎?辛尼曼在特林頓基地攻防戰中,從其態度,不也表明一點:即便殺了再多聯邦軍人,殃及更多無辜平民,那又能如何?
至此,筆者終於更加明瞭,那種恨到極點後的慵懶與冷漠,是如何的感受。失去的,已經回不來。即便心裡早已確知,絕無原諒對方的可能,但也清楚傷痕已經著實在那早已不在的「在」之中。
想到此處,聽著澤野弘之為《獨角獸鋼彈》所譜的配樂〈Mobile Armor〉,心中無限感慨與那無聲的痛,又是多麼鮮明地在眼前浮動啊。〈廣陵散〉裡的聶政報了父仇時,其旋律不也透露出仇雖已報,但仍無法挽回重要之人或物的空虛與缺憾?想來,伍子胥鞭楚平王屍後,心中所感,亦復如是矣。
現實總有其無奈處,無奈處亦難以回復。那麼,就抱著這道傷痕活下去吧。人生路上這麼走著走著,心腸雖熱,但冷眼以對,然後「也無風雨也無晴」,回歸屬於自己的寧靜。
三、順從己心,了無遺憾
然而,伏爾畢竟也看出辛尼曼在空虛之中,竟也在期待著改變的可能。這可能性是騎士巴納吉和有心自覺的人們,努力走出的一個可能性。同樣地,在瑪莉妲和公主米涅瓦之對話,亦為本集精采處之一。
故事進行至此,瑪莉妲本人已歷經畢斯特財團的再調整(精神上的二次束縛、制約),即便回復原先記憶,然最早之制約仍在。觀諸於首集〈獨角獸之日〉,初登場之際,明知米涅瓦所云是正確的,卻仍執意按照辛尼曼的指令,欲阻止米涅瓦與卡帝亞斯的會面。
然在本集中,卻是瑪莉妲反過來鼓舞正在猶豫的公主,告訴她:「請順從自己的心」。此中之心境轉折,不可謂不大。
那麼,問題來了,甚麼才是「順從自己的心」?且容筆者於此再囉嗦一次,所謂順從己心,當是:
有時,即便沒有確實的證據或充足的理由,只要心中知道是對的,便放手去做;反之,若是錯誤或荒謬之事,則不屑為之。
如要強問此一標準何在?吾曰:「在己心之中。」良知、良能,吾人固有之,何需外求?平庸的邪惡,其假法律、行政之名而來,縱是合乎律法、合乎程序,乃至合乎禮俗,在良知面前,它依舊是邪惡的。
如是體會,於閱讀《平凡的邪惡》一書,感觸最深。二次大戰期間,面對納粹德國的「最終解決方案」,無論是清楚自覺反抗的丹麥,或是陽奉陰違的義大利及保加利亞,面對人的死生問題及道德的衝突,人性中的良知永遠是最高也是惟一的判準。
良知不遠,一直都在人人心中。是故,順從自己的心,不是要你順從,而是小心判斷隱藏於平凡背後的邪惡,傾聽你的良知要告訴你甚麼。片中,辛尼曼解除瑪莉妲那最後的精神束縛的一幕,委實精采極矣。
面對現實中的衝突、矛盾、偽善、虛假,惟妙於此心耳,苟如是,則如張子厚所云:「存,吾順事;沒,吾寧也。」何懼之有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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