樸的沉思

〈論人間愉快〉

什麼是人間愉快？這問題，於我而言，可謂是一言難盡。何以如是說？人生歷練累積多了之後，實在是很難說呢。要而言之，大抵一苦之後，繼以一樂，如是矣！

小時候，愉快是能看自己喜歡的書、看不完的動漫畫、自由自在地組裝模型。為了那短暫的愉快，學校發生的一切，沒有興趣的科目，望之儼然的老師，我學著盡可能去適應。因為，放學後、補完習的時間，總會有自己沉澱的時候。

年紀漸長後，才知現實人間的種種，多是苦難增加，平靜與安祥則更顯可貴。苦難者何？不妨引用戴東原先生之語，最能讓人明白了，其云：

尊者以理責卑，長者以理責幼，貴者以理責賤，雖失謂之順；卑者、幼者、賤者以理爭之，雖得謂之逆。於是下之人不能以天下之同情、天下所同欲，達之於上，上以理責其下，而在下之罪，人人不勝指數。人死於法，猶有憐之者，死於理，其誰憐之！

人間之中，人情可多了，多到無所不在、無所不包。然而，人情之後，又剩下了甚麼？以理為名，恣行所欲。苟不順其欲，就說是無情冷血。人間之重，重之若是，悲矣。禮教吃人，以理啗之，以己之私心吞之。人間，好重，也很痛！

最近的社會，也不是讓人很愉快。舉目望去，盡是人欺人，惡欺善，上淩下；懂法律的，欺負不懂法律的；有權位者，欺負沒有權位者；有錢的，凌弱沒錢的，這又愉快甚麼了？或有人說：是他們自己自甘處於弱勢，怪得了誰？這，真的，真的，真的好個人間啊！

這樣的人間，自己也好，別人也好，似乎都被一種無以言喻的沉悶拉進其中，都被那種無力的絕望感包圍住。這樣的感受，似乎也只好當作是人間愉快的過程，只是──還要忍多久？在走過痛苦的過程中，又有幾人能撐到最後，去享受那份應得的平靜和愉快？

人說：「十年河東，十年河西」，時勢會輪轉。可我怎總見那善良的人，辛苦了一輩子，卻盼不到那痛苦過後之愉快？為何我總看到善於迎風起舞的傢伙，在檯面上呼風喚雨，好不得意？人間，真的愉快嗎？

再回頭看看自己，十多年下來，人情世故的傷，那樣的痛，又是怎樣刻在記憶的石碑上？人用十年磨一劍，我用十年磨此心。自覺之後，惟妙一心，努力地活下去，用清楚的心與眼，看那些傢伙最後的下場，此不亦樂乎？

活下去！直到痛苦過後之平靜降臨，那才叫人間愉快，不是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