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延續酒與戲的小感〉

 

一、酒與感

 

最近忽然有種體會,人生的熱情與奮鬥似乎全靠那「三分酒意」在支撐。一旦那「三分酒意」沒了,大概就什麼都玩不起來了。

 

若以人生階段來說,小時候到中學那段時間,應該是酒意最重的時候,正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,拿來形容青少年應該是很恰當的。到了青年時期和年老後,酒意是一分一分地退,熱情也是一分一分地減。於是,只覺人生索然無趣,如是而已。

 

曹孟德用酒來搏感情,士人與君王的默契,全靠那三分酒意,上下契合,治國理民。這是一種理想境界,真能達到的,也就那幾個治世帝王而已。李太白要買醉,竹林七賢也在買醉,只因他們不想看到那已無桃花而即將傾頹的朝廷。

 

蘇子瞻的醒酒,代表著一種醉意已退,代之以清醒透徹而平靜的心情。那是我所企求的超脫與豁達,但因年紀還不到,似乎還抓不到箇中三昧所在。

 

自己的人生,真正燃燒起熱情的,似乎只有重考大學那一年,抱著一種想要改變什麼的心情,在希望不大的情況下,居然也能成為大學生。到了大學,卻是迷惘的開始,原來自己一個人似乎也改變不了什麼。想來想去,才發現自己才是那個需要改變的人。

 

最近,重讀手上的經典後,才知學問若不能落實到生活上,也是枉然。人生,無論工作或是家庭,想要經營下去,或許要靠的不是小聰明或社交手腕,而是那種相知相敬,更是一種對人生思想的實踐與提升的「三分醉意」。沒這玩意的話,什麼都是假的!人與天地宇宙本為一體,奈何強分為二?

 

二、戲與思

 

在《歌仔青春》裡,聽到那段〈身騎白馬〉,教人不得不感動。古來家庭與事業要兩全,真的很不容易。薛平貴西征,放著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,此中道盡多少千古愁?劇中的團長玉琴,為了歌仔戲奉獻犧牲十八年,結果是得到什麼?豈是「天道無親,常與善人」?

 

太史公提出的千古疑問,在此又重新搬出。想想,人生的「三分醉意」能撐多久?生前身後留名的,辛酸雖多,卻也是靠那「三分醉意」硬撐出來的,不是嗎?說來,人最後能保留的,就是子瞻那股「也無風雨也無晴」的「酒醒之後」了。至少,那還能讓我自己平靜,看著自己的人生劃下最後的句點。我想,這是身而為人最後也是最大的尊嚴了。如有人敢剝奪此一尊嚴,何不起而討伐之!

 

三、醉與醒

 

人生的三分醉意,是孔子、太史公那股知其不可仍為之的精神,也是賽萬提斯筆下的唐吉訶德,更是一種究極的精神價值與信念的體現!云其三分,是指恰到好處,不多也不少,正所謂不偏不倚謂之中。

 

三分醉意,有時也像是一種自我安慰,是個小小的希望燈塔,如同電影《駭客任務》裡造物主對尼歐所云,希望只是人類用來安慰自己的一種麻醉藥。就算如此,那又如何!人的生命旅程,苦樂相間,有時不也靠著這「三分醉意」,轉化外在境遇的無常與打擊嗎?

 

當生命進至另一層次時,三分醉意又逐漸轉化為酒醒後的安寧、冷靜與通透。孔子云「五十知天命,六十耳順,七十從心所欲不踰矩」與子瞻所謂「也無風雨也無晴」,又豈無相通之處?理想仍在,精神未減,不過不再以醉意行之而已。生命至此,轉而觀照自我內心,如是而已。

 

人生旅途上,很多重要之事的完成與實踐,是沒有掌聲的。孔子不得志,退而著書,述而不作。太史公踵繼其後,亦復如是。所求者何?心安而已。三分醉,七分醒,無畏無懼;十分醒,無晴雨,心安在我。不慍不忮,惟妙一心,無人能奪,操之在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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