樸的沉思

〈「網路交友讓人更寂寞？」—從《惡人》看期待與現實之落差〉

說實在的，在網路交友行之有年的世界裡，表達所謂贊成或反對，似乎已經失去意義。不過，我們不妨回到所謂交友的本質來看。人，在某種程度上，多少都會害怕寂寞，於是想要找個朋友或是找個伴。

人都期待能被理解，期盼感受到那種互相關懷的溫暖。不過，有時候人與人間的往來，會不會只是自己的一相情願？電影《惡人》，想讓觀者感受到的，或許就是如是體會吧！

外遇，有時所以讓人如此熱衷，大抵是一種自我期盼的溫暖與夢幻之現實投射。那麼，網路交友亦是另一種溫暖期盼的角色扮演。憑著網路這層虛擬的掩護，彼此用匿名帳號，將自身的幻想與期盼投入，在隔離掉一切現實的變數背後，是用一個個純粹的期盼與幻想，進行一種架空的交流。

可一旦哪天轉虛為實，所有想像的美好，是美夢成真？還是夢魘之始？《惡人》電影中角色所思、所感、所為，不正是現實中你我眾人之具體映照乎？只是，在接觸的一瞬間，一切美好想像與期盼，萬一落空之際，是否就是一個錯誤悲劇之起始？

人與人間的理解，往往是最難的。否則，古人不會發出「知音難尋，知己難求」之感慨。網路交友，其所為者，誠是尋求知己。然而，人性之複雜，絕非網路交友之平台媒介所能容載。一場悲劇，錯誤與遺憾，就在那不經意的期盼與破滅中發生。

由《惡人》之所見，誠然與老子「正復為奇，善復為妖」之意相通。加害者真的就是那麼罪無可赦？被害者豈是如眾人所想般的無辜？對每天被坊間新聞媒體催眠的大眾，可曾想過網路交友的男女眾生，或有人只是想尋求肉體的刺激與歡愉，亦有人只是盼望能找到可以彼此真誠相待的人，相濡以沫，尋的是那麼一點小小溫暖罷了。

網路交友，到底是讓人找到那夢寐以求的另一半？還是讓人陷入更大的悲劇漩渦中？如是之問，可謂複雜而難明，也只有當事人親身知之。相知本不易，網路，讓人們彼此之間更接近，卻也讓彼此更疏遠。人，是否總在孤獨中尋找自己的溫暖呢？

期盼看過、讀過《惡人》的人們，可以試著跳脫出「集體正義」和「自以為是」的框架束縛，重新站在那些不幸的人身上，好好思索何以如是遺憾之因果。因為，「我們」和「他們」間的差異，其實無甚分別，只不過那些悲劇與錯誤尚未發生在「我們」身上。也許，就在那不經意的瞬間，下一個「惡人」就是你我！

寫在後面：

其實，還有一部國產的片子也很有意思，可以拿來與《惡人》相互觀照，那便是公視人生劇展《請登入線實》。就個人觀之，片中幾位角色們，或是因遊戲結怨，或因遊戲而產生「熱切且一相情願的愛」，亦有那種因「利害關係」而生的情感。

只是，虛擬的遊戲，若套用到現實生活上，恐怕也是相去無幾。以「小男人」和「米雪糕」之劇情對話來看，原本兩人在遊戲裡的「結婚」，「小男人」竟是全心投入，真實虛擬不分。最後兩人在遊戲裡「離婚」（拆夥）時，「小男人」竟然無法從虛幻中抽離，只是執著要找到現實世界裡的「米雪糕」，要「說清楚、講明白」。

試想，這兩人一旦碰面，大抵是男方死纏爛打，女方想全身而退亦難（恐有性命安危之虞）。劇中巧妙安排兩人終究不‧得‧見‧面，最後是在公車上一個坐著睡著（小男人）、一個站著恍神搭車（米雪糕），距離之近，可謂近也；然說其遠，亦可謂遠矣！

再看「米雪糕」和「衝鋒槍」這對姊弟，選擇那個「在世界中心呼喚親情」的劇本模式，自有其諷刺意味在。不過，筆者看到「米雪糕」因為「衝鋒槍」能力之強，卻是不斷「頻送秋波」，想要與其組隊打怪練功。假使，真的讓他們姊弟倆碰面了，會是什麼景象？應是諷刺又好笑吧？

無論在遊戲裡、現實中，人都是疏離的。一切親情、友情、愛情的互動，全都變調、走樣。只是人性中的黑暗面，卻因為虛實不分而更加顯明、暴露。不過，《請登入線實》一片，畢竟小品、溫和許多，就像〈滑稽列傳〉裡優聃的幽默與暗諷，一切都只是點到為止，最後還是「大家平手、平安收場」，沒有不幸，也沒有見血。然而，跟《惡人》相較，那種虛幻之期待與現實之落空，同樣都讓人感到一種沒有出口、沒有解脫（登出）的痛苦與孤獨。

想來想去，人，本來就要習慣面對自己，心中有個底（定位點），就不是孤獨，最多只是孤伶伶一人而已。就拿《1Q84》的青豆來說，她心中有天吾，天吾心中也有她，兩人尚未會合前，她並不孤單，只是一個人而已。《線實》一片中的「小男人」卻非如是，他心裡沒有一個回歸的中心點，所以一直感到孤單，才會弄不清楚真實和虛擬間的分別（如果「米雪糕」是男性，筆者看了肯定會大笑不已）。

寥寥數語，略述於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