樸的沉思

〈關於張辟彊之小小商兌‧其之二〉

接續上文，呂后稱制八年，高祖留下的大臣們，做了哪些安劉的努力呢？我們先看〈酈生陸賈列傳〉云：

呂太后時，王諸呂，諸呂擅權，欲劫少主，危劉氏。右丞相陳平患之，力不能爭，恐禍及己，常燕居深念。陸生往請，直入坐，而陳丞相方深念，不時見陸生。陸生曰：「何念之深也？」陳平曰：「生揣我何念？」陸生曰：「足下位為上相，食三萬戶侯，可謂極富貴無慾矣。然有憂念，不過患諸呂、少主耳。」陳平曰：「然。為之柰何？」陸生曰：「天下安，注意相；天下危，注意將。將相和調，則士務附；士務附，天下雖有變，即權不分。為社稷計，在兩君掌握耳。臣常欲謂太尉絳侯，絳侯與我戲，易吾言。君何不交驩太尉，深相結？」為陳平畫呂氏數事。陳平用其計，乃以五百金為絳侯壽，厚具樂飲；太尉亦報如之。此兩人深相結，則呂氏謀益衰。陳平乃以奴婢百人，車馬五十乘，錢五百萬，遺陸生為飲食費。陸生以此游漢廷公卿閒，名聲藉甚。及誅諸呂，立孝文帝，陸生頗有力焉。

接著，再輔看〈陳丞相世家〉云：

安國侯既為右丞相，二歲，孝惠帝崩。高後欲立諸呂為王，問王陵，王陵曰：「不可。」問陳平，陳平曰：「可。」呂太后怒，乃佯遷陵為帝太傅，實不用陵。陵怒，謝疾免，杜門竟不朝請，七年而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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呂媭常以前陳平為高帝謀執樊噲，數讒曰：「陳平為相非治事，日飲醇酒，戲婦女。」陳平聞，日益甚。呂太后聞之，私獨喜。面質呂媭於陳平曰：「鄙語曰『兒婦 人口不可用』，顧君與我何如耳。無畏呂媭之讒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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呂太后立諸呂為王，陳平偽聽之。及呂太后崩，平與太尉勃合謀，卒誅諸呂，立孝文皇帝，陳平本謀也。

藉由上述文字與〈呂后本紀〉合看，則可知當時之過程。基本上周勃質樸少言，但身為太尉，自有一定號召力在（例如京師的禁軍）。此中，安劉為老臣們的基本共識，但陳平、周勃想合作卻又不得其門而入（尤其是周勃，因其質樸少文），卻又同苦於呂氏之專政。

此時，辯士陸賈看出此點，便熱心地為兩人居中牽線，更點出「將相和調，則士務附」如此的精闢之論。由此，更能看出漢代的政治權力運作結構及士人在漢代政治中所居之地位，可謂重要矣。

正因周、陳兩人，一為相，一為將，有合理名分可以號召安劉，於情於理都有正當性，一旦呂后往矣，便能展開安劉大計。文字裡，眼尖之人不難發現，陳平、周勃也好，王陵、陸賈也罷，各自在自己的位子上，以恰如其人的方式，不僅展現出個人的風骨，也發揮自身的智慧。竊觀其所為者，不過安心而已，意即要向自身的良心有所交代。

因為要安心，所以王陵「杜門竟不朝請」，陳平、周勃「偽聽之」，陸賈「深相結」周、陳二人。不管是書讀得多的，還是沒讀啥書的，都有一個共通的特質，那便是：在可與不可間，處處皆是天地良心的展現。

承上所述，筆者想問：「良心，是否都在人人心裡？能否時時展露出來呢？